【原文】
馮子曰:岳忠武論兵曰:“仁、智、信、勇、嚴,缺一不可。”愚以為“智”尤甚焉。智者,知也。知者,知仁、知信、知勇、知嚴也。為將者,患不知耳。誠知,差之暴骨,不如踐之問孤;楚之坑降,不如晉之釋原;偃之遷延,不如罌之斬嬖;季之負載,不如孟之焚舟。雖慾不仁、不信、不嚴、不勇,而不可得也。又況夫泓水之襄敗於仁,鄢陵之共敗於信,閬中之飛敗於嚴,邲河之縠敗於勇。越公委千人以嘗敵,馬服須後令以濟功,李廣罷刁鬥之警,淮陰忍胯下之羞。以仁、信、勇、嚴而若彼,以不仁、不信、不嚴、不勇而若此。其故何哉?智與不智之異耳!愚遇智,智勝;智遇尤智,尤智勝。故或不戰而勝,或百戰百勝,或正勝,或譎勝,或出新意而勝,或仿古兵法而勝。天異①時,地異利,敵異情,我亦異勢。用勢者,因之以取勝焉。往誌之論兵者備矣,其成敗列在簡編,的的②可據。吾於其成而無敗者,擇著於篇,首“不戰”,次“制勝”,次“詭道”,次“武案”。岳忠武曰:“運用之妙,在乎一心”。武案則運用之跡也。儒者不言兵,然儒者政不可與言兵。儒者之言兵惡詐;智者之言兵政恐不能詐。夫唯能詐者能戰;能戰者,斯能為不詐者乎!
【註釋】
①異:不斷變化。
②的的:明白,昭著。
【譯文】
馮子說:嶽飛論兵法說:“仁、智、信、勇、嚴,為將用兵的人缺一不可。”我認為其中最重要的還是“智”。“智”就是知悉。知悉就是要知悉仁、信、勇和嚴。作為將帥,就怕不知悉形勢。真的知悉形勢,那麼夫差暴露戰士屍骨於中原的行為,不如勾踐勵精圖治,撫死問孤的“知仁”做法;楚國坑殺秦降兵,不如晉國的釋放俘虜“知信”的做法;荀偃對欒黶,及不上知姑息遷就,及不上荀營的斬嬖的“知嚴”的做法;季孫氏與吳盟於萊門,比不上孟明視焚船以自絕退路的“知勇”。雖然想要不仁、不信、不勇、不嚴也不可能。更何況泓水之戰中宋襄公就敗於仁,楚共王在鄢陵之戰中敗於守信,三國時的張飛在閬中被殺敗於馭下太嚴,晉國的先毅在邲河之戰失敗在於勇猛冒進。越公楊素斬殺士兵立威取勝是不仁,趙奢在作戰中因為不守信用取勝,李廣不設刁鬥警戒,寬待士卒,不嚴而取勝,韓信忍受胯下之辱,不勇卻成了名將。一些人以仁、信、勇、嚴而成功,而另一些人以不仁、不信、不嚴、不勇也取得了成功。這是為什麼呢?智與不智確實不同而已。愚蠢的碰到聰明的,則聰明的勝;聰明的遇到更聰明的,則更聰明的勝,因此歷史上的戰爭,有不戰而取得勝利的,有百戰百勝的;有正大光明獲勝的,也有以奸詐之計取勝的;有以史無前例的戰法獲得勝利的,更有仿效古人的兵法而獲勝的。天時、地利、敵情都在不斷變化之中,因此對敵作戰的方法也就各不相同。正是選擇了正確方法,因之取得了勝利。歷史上的兵書有很多,其成敗得失也都記載得非常明確,我這裡只是記錄歷史上一些用兵不敗的故事,首先是“不戰”,其次是“制勝”,其次是“詭道”,其次是“武案”。嶽飛說:“運用之妙,在乎一心”。這些故事便是用心巧妙運用的真實例子,或許可以供作印證啟發之用。儒者不屑於談論軍事,這是由於儒者沒能力談論兵法的緣故。儒者總是說用兵不可以用欺詐的手段取勝,但是真正有用兵智慧的人,最怕不能想出各種詭詐的作戰方法來。只有能運用奸詐手段之人才能作戰,能作戰的人能不使用奸詐的手段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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