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章分為兩段。第一段:以排比的方法,對仗的文體,闡發了明辨盛衰、通曉成敗、審察治亂、追本溯源、揆度未來的“韜略”。
第二段:總括了全書的中心思想和目的。
怨在不捨小過;
此句與上章說的“小怨不赦,則大怨必生。”雖然語言有些不同,但其大意,均指待部下不宜於念怨不休。若小過不赦,以致日積月累,必然愈結愈深,釀成深而不可解的大怨。
患在不預定謀;
老子曰:“為之於未有,治之於未亂。”大凡眼前遭受的禍患,都在事先沒有料到,沒有預見和預防。
福在積善,禍在積惡;
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“善不積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不足以滅身。”天理昭彰,毫髮不差。福不是憑空而來,禍豈是無因而至?常能解人之難,救人之患,濟人之急,行利人利物的善事,必種下福因;若常行妨國害民的惡事,必種下禍根。
飢在賤農,寒在惰織;
常言道:“出門不彎腰,進門無柴燒。”惰於耕作,不盡力農桑,雖遇豐年,仍會無收,無收豈不挨餓?懶於紡織,即使有絲棉萬擔,仍會無衣遮體。
安在得人,危在失事;
懷德行仁,利天下之利,則得人。得人必眾人擁戴,眾人擁戴,則自然安泰。喪失了本身的事業,則無處依棲。無處依棲,則自然困危。
富在迎來,貧在棄時;
人類的榮辱貧富,猶如草木逢四時之往復。時臨春夏,為得時,則有生長繁茂之榮富。逢秋冬,是失時,必遇凋零枯落之貧辱。
上無常躁,下多疑心;
*:躁:浮躁,急躁。
朝廷的政令法度,規章科條,宜於穩定,君主的態度、表情應鎮靜威嚴,不可朝令夕改,輕浮躁動,喜怒無常,這樣,在下的臣民才能不生疑心。民無疑心,自然親近。故老子曰:“是以君子終日行,不離輜重,雖有榮觀、燕處,超然。”
輕上生罪,侮下無親;
下級對上級傲慢輕視,必得加罪;上級對部下殘虐侮辱,是為侮下,侮下必眾叛親離。
近臣不重,遠臣輕之;
君主若對靠近身邊的大臣輕蔑,在遠處的臣子自然灰心,不肯效力。
自疑不信人,自信不疑人;
忠誠渾厚的人,以己推人,故不疑人;奸詐詭滑的人,以己推人,故不信人。
枉士無正友,曲上無直下;
*:枉:在此處應按不正、邪僻講。
常言道:“欲知其人,先知其友。”《周易·繫辭上傳》中說:“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。”放僻邪侈的小人與正人君子“不相為謀”,心地彎曲、處事不公的人與端方正直的賢人,其心不一,言行不同,難以共事。
危國無賢人,亂政無善人;
君主昏暗則國危;輕信讒言、阻絕忠諫,則賢人自避;權奸橫行,則政亂;惡黨逞能,則善良自隱。
《黃石公三略·下略》中說:“傷賢者,殃及後世;蔽賢者,身受其害;嫉賢者,其名不全。”
愛人深者,求賢急;樂得賢者,養人厚;
《黃石公三略·下略》雲:“進賢者,福流子孫,故君子急於進賢,而美名彰焉。”
真誠渾厚地愛才,是急於求賢的表現。喜愛樂得賢人者,必以寬仁厚德養人。
國將霸者士者歸,邦將亡者賢先避;
“霸”在此處應按強大、興旺、繁榮昌盛、實力最強講。此句大意是說,國家將要強盛時,天下有才能的志士就主動來投歸。國邦將要敗亡時,賢人君子就提前逃走。志士賢人的歸避,是國邦興亡的先兆。
地薄者大物不產,水淺者大魚不遊,樹禿者大禽不棲,林疏者大獸不居;
參天大樹,不可能在貧瘠的沙石灘上生長;未有知其修的北冥鯤魚,不會在沼澤灘中游泳;非梧桐不棲鳳凰,大鵬不會在蓬蒿之間翱翔;在深山密林中生活的虎豹,不能在樹木稀少的地方藏身。因此,欲成就功業,必須招賢納士;欲得賢人誌士來歸,則必須創造良好的政治環境和生活、工作環境。
山峭者崩,澤滿者溢;
*:峭:陡直,嚴峻。
山過分陡直嚴峻,則極易崩潰;澤過份盈滿,就會向外流溢。此句大意,是以“山峭”、“澤滿”為例比喻人自高、自滿必然自食其惡果。
棄玉取石者盲;
拋棄美玉而揀取賤石,是目盲看不清的原故。此以“棄玉取石”比喻拋棄忠貞直諫的賢人,反而重用花言巧語的小人,是盲目行為。
羊質虎皮者辱;
羊的質體,披著虎的外皮,猶如一個無知的小人,穿著君主的衣裝。這種表裡不一的冒牌貨,非但不是榮耀,而且是莫大的恥辱。
衣不舉領者倒,走不視地者顛;
衣不提起領則襟袖倒置而無緒;行走只望天上,則不知地下之高低,必有失足之險。此句的含義是說:治國統軍,必鬚根據事體的輕重緩急,撮其要,抓其綱,挈其領。只有如此,方可免除本末倒置之弊。再如,只顧應對上層,不知下民百姓的實情,猶如走不視地,必有傾覆之危。
柱弱者屋壞,輔弱者國傾;
宮殿屹立,全憑柱石的撐力。國邦興盛,全賴大臣的效力。因此,柱子蠱朽,屋自倒毀;大臣劣弱,國自傾覆。
足寒傷心,人怨傷國;
足在人體的下部,但足下的湧泉穴可通四肢百脈,若一受寒,必傷元陽之氣。
民雖處下,卻是國基,若怨聲載道,必挫國銳。
山將崩者,下先隳;國將衰者,人先弊;
*:隳:毀墜。
山將要崩裂時,山腳下首先崩塌毀墜。國家將要衰亡時,百姓首先窮困破弊。所以,山下的毀墜是山崩的前兆,人民的破弊,是國衰的先徵。
根枯枝朽,人困國殘;
樹木的根腐爛了,枝葉就會枯朽;人民困苦了,國家就會衰敗。
由上文“走不視地者顛”至此節的“人困國殘”為止,均指欲得治國統軍,必須重視大臣的素質,注重百姓生息。貧困是國衰的徵兆,因此必須把經濟搞上去。只有民富國強,才能長洽久安。
與覆車同軌者傾,與亡國同事者滅;
常言道:“前車之覆,後車之鑑。”前邊的車傾覆了,如再沿著前車的軌道走,仍會翻車。因此,走亡國君主的道路,仍會滅亡。
見已生者慎將生,惡其蹟者須避之;
已經生出的是禍患,應當慎其將來的再發生。厭惡現有腳跡,必須避免再重行。此句是說,凡事應溯本求源,防患於未然,慎審於未萌,應知錯必改,避免重犯錯誤。
畏危者安,畏亡者存;
《周易·繫辭下傳》說:“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亂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,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,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”怕危險,就有對危險的預防;怕喪亡,就有對喪亡的戒備。凡事有了預防和戒備,方可轉危亡為安存。
夫人之所行,有道則吉,無道則兇。吉者百福所歸,兇者百禍所攻。非其神聖,自然所鍾。
*:鐘:聚集。
人類雖有榮辱貴賤之分,吉凶禍福之別,成敗盛衰之殊,治亂存亡之異,但溯其本,求其源,皆因得道、失道所至。
立身行事,順天理,合人情,尚自然,與蒼生同憂樂,是為有道。背理循私,橫暴強梁,放僻邪侈者,是不道。大寰宇內,萬物皆然,“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,多助之至,天下順之,寡助之至,天下叛之。”順之則吉,叛之則兇。
順者,萬姓共戴,自然福祿所至;叛者,生靈共怨,自然災禍所歸。吉凶的來臨,禍福的侵擾,並非神聖有意的降使,而是自然之勢的集會。
務善策者無惡事,無遠慮者有近憂;
操持四書、六藝,必有仁義的情懷;修悟南華、道德,必有清靜自然的心境;久玩文墨,則長於文章;常操牌棋,則可精於博奕。
謀慮不遠,必常有眼前的憂患。朱柏廬曰:“宜未雨而綢繆,毋臨渴而掘井。”
同志相得;
蘇秦張儀抱同一志向,求學於鬼穀子,故相得合縱、連橫之策。
同仁相愛;
大舜與禹王因同樣對生靈有仁慈之心,故能教民耕作,治洪水而歸東流,相憂於萬民生息。
同惡相黨;
同為強盜,皆有惡行,同有殺人劫舍的強盜之志,必相互結夥為匪徒。在朝庭常有奸臣貪官臭味相投,互相勾結,狼狽為奸,結黨營私,禍國殃民。
同愛相求;
同愛於文者,必在文科上相探求;同愛於武者,定在武場上相切磋。
同美相妒;
無論男與女,若同愛一個人,必有相互嫉妒之心。美人之間也互相嫉妒。
同智相謀;
張商英注:“劉備、曹操、翟讓、李密是也氣這是智力競爭,智力戰。
同貴相害;
處於同一個榮貴的位職,唯恐自己失權失勢,必互相暗設機關,相為謀害。
同利相忌;
同做一行生意,必暗中競爭而企圖擠掉對方。
同聲相應,同氣相感;
張商英注:“五行、五氣、五聲散於萬物,自然相感應也。”同頻電波互相感應。
同類相依;
境遇相同的人,必相互依靠,相依為命。
同義相親;
伯夷與叔齊因同講義氣,故能相親至死而已。劉關張桃園結義,親如兄弟,至死不變。
同難相濟;
隋末李世民與縣令劉文靜,因同受暴君楊廣迫害,故能相互救助,揭竿而起,滅隋興唐。
同道相成;
具有共同信仰、共同目標的人,能相互幫助,相輔相成。
同藝相規;
木匠同藝,故同用一種角尺;瓦工同藝,故相用一種繞錐。
同巧相勝;
同會一種技巧,必相互爭勝。
此乃數之所得,不可與理違。
萬事萬物,無論大小、多少,各因稟賦,而成性體,各因稟賦的氣質不同,隨著不同的氣質各有所事,各有所從。但皆有數有理,隨著各自的理數,只可順而不可違。
釋己而教人者逆,正己而化人者順。逆者難從,順者易行,難從則亂,易行則理。
*:釋:寬容,赦免。
自己存心邪僻,處事橫暴,有過錯輕忽,不加自責,或文過飾非,反而對別人尚言教,施法令,予以苛責。這樣在事理上是逆而不通。逆而不通則難教,難教則亂。如果自己持身正大,處事端方,必可理直氣壯,事事順利,不必多尚言教。少施法令,而民可在德馨中自然潛移默化。張商英注老子曰:“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無欲而民自樸,化之順者也。”
如此理身、理家、理國可也。
本書六章所包羅的條目和法則,總括了修身、齊家、治國之道的方方面面。正如張商英贊曰:“則鬼神變化,皆不能逃吾之術,而況於刑名度數之間者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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